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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灿烂的裸体——静观旅法画家张值的人体绘画

2010-02-09 16:23:46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夏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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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张值的人体油画作品,一个新的世界打开了。

  当张值从法国画了大量的风景和博物馆的雕塑作品后,他开始以人体作为他油画创作的主体语汇,如何在抽象表现的风格下拓展人体语言?大致有三种呈现方式:
  一是表现裙裾和衣衫的下滑或者轻度的遮掩恰好带来对视觉的诱惑与刺激,这主要围绕诱惑,围绕修饰物而展开的,如同罗兰•巴特所分析的裸体之衣,裸体还是预设了衣服,以及衣服的有待揭开,或者以手轻微遮掩私处,如同提香众多作品中的维纳斯和马奈的《奥林匹亚》;
  二是裸露本身的造型,从全然裸露的人体本身上激发观看的快感,比如库尔贝的《世界的起源》;
  三是这个裸露的人体不是从自身的暴露的肉体展现裸露的魅力,而是让这个人体在一种混沌的背景中,从这个不可读的深渊般的背景中涌现出来,就是表现她涌动出来的那个时刻,如同波里切利的《维纳斯的出生》,不仅仅是表现爱神优美裸体的曲线,也是表现这个尤物的第一次诞生的神秘。当然,更多时候,这三种表现方式是折叠在一起的。
  对于一个华人艺术家,要直接表现第一种遮掩的裸体是困难的,因为中国人的含蓄以及缺乏对裸体直接观看的凝视之爱,更多是以衣衫遮盖,即便学院派画人体,主要也是写生或者技法上的模仿,并不能直接从人体中生长出一种对裸体的观看之道,中国现当代艺术史上缺乏人体画的杰作已经证明了,我们并不缺乏技法,缺乏的是对人体本身和对裸体与艺术之间关系的理解。作为没有人体画的文化(春宫画除外),不可能如同西方艺术家在遮掩和暴露之间进行奇妙又放松地游戏。
  但是,对于张值而言,他拥有法国的生活背景和油画、中国画的创作经历,并且利用抽象表现主义的手法,在可读与不可读之间找到了对人体的描绘,抽象表现主义手法的中国化,就是融入大写意的笔触,以色彩本身呈现人体的暴露和回避的二重性,而不是直接表现肉体的肉色与肉欲。
  第二种情形的表达更加困难,我们更加缺乏直接面对裸体的眼神,西方文化从古希腊以来对爱欲和爱神的雕塑表现,已经牢牢在观看者的心中树立了对裸体对象化的直接观看,作为对象化的观看是为了确立主体欲望的独立性,而且在二者之间确立起观看的距离,但我们的文化对于自身的欲望主要还是压抑的,我们无法找到和人体之间的适当距离感。
  而张值却以流动的笔触塑造形态,以黑色的线条勾勒轮廓,在韵律的流动中,雕塑的静止体积感中都打上了一种流动舞蹈起来的姿态,因而对于裸体的形态有了很好的把握,直接面对肉体不再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已经带入了自己作为东方艺术家的感觉,比如他画的《贞德》,就是一位东方艺术家眼中的贞德,她既有西方圣女的激情,又有着东方女性的静谧。
  张值在法国回来不久所画的人体作品主要还是对法国雕塑的塑造,从抽象表现主义的语汇出发,结合了中国画的线条,他首先以中国传统水墨黑色的写意性线条勾勒身体的轮廓,采取勾线填色的方式,然后以色彩之间的对比展开对裸体的表现。
  当他直接画人体时,把裸露的人物置于一个现代大厦的背景中,或者有着无数窗格子的背景周围,在理性机械性和感性生命力之间试图找到裸体出现的可能性,这是对上面第三种裸体表现方式的深入!
  让人体与周围的工业背景之间有着对话关系,在柔软和肉感的身体与外在冰冷的格子之间找到强烈张力,以竖横破碎的线条对比肉体饱满的色块,张值开始寻求裸体本身在当代的绘画语言。
  我们看到了有着不同色彩的人体,张值以他自己喜爱的淡雅的色彩——这可能来自于他对中国传统画颜色独特的吸纳,比如那清雅的淡黄色与雅致的绿色,他画的更多是一个中国女性的柔美和含蓄,但是色块之间的转换带来了形态的丰富性。同时,不同于抽象表现主义的狂乱笔触,张值的笔触更加克制而明朗,在表现脸部表情时,那些女性都有着一种无言的羞涩。大写意的笔触总是透露出一个东方艺术家的内敛与沉静,因而这些裸露的女子有着一种闭月羞花的内在情调,哪怕是以红色为基调的躯体也是有着静秀的内美,并不是西方那样大胆暴露的美女。
  在巴黎所画的作品中,张值就已经强化了线条的表现力,尤其是对黑线的运用可谓别具匠心,很多用笔用色都带有强烈东方传统的味道,充分运用了毛笔的书写性,比如对中国画中枯笔的油画式使用,突出了油画的肌理效果,在干湿浓淡之间有着色彩的细微触感。张值作品上的色彩沉稳典雅,与形体紧密融合在一起,毫不漂浮,而且色彩和线条都有着细腻的情感表达,浓郁的情感使张值的色彩完全驱除了技巧的痕迹,表现出画家内在的生命激情,那是对色彩本身的无尽热爱!
  最近,张值的作品更加回到了对裸露以及绘画本身的思考上,不再仅仅以勾线填色的方式表现肉体轮廓,而是直接让人物的轮廓与身体均在线条的韵律下展开,不再为了指向对一个窗形格子和女性身体轮廓的塑造,而是二者都要从色彩和线条本身的关系中生长出来,因而更加放松,更加富有韵律。
  画面上那些带有旋转的笔触似乎并不是为了表现对象,对人体的观看最终并不是要看见裸体和某种真实,而是一种对不可见的深入,对生命出生和涌动之最初时刻的捕获!因为生命的最初出生恰好是最为裸露的!因而那是线条或者书写本身的快乐,我们在张值的画面上真正经验到了中国传统绘画中所言的“气韵生动”!与传统不同,这是在当代油画上表现出来的,是充满生命激情的。
  这些带着色彩的线条确实在欢乐地流动,按照肉体和色彩内在的韵律,不是按照裸露的形体,而是深入裸露本身的快感以及绘画本身表现的快感!
  这是最为奇妙的双重快感的获得。一方面是肉体的诞生,作为裸露的身体,有着自身触摸的快乐,这是色彩灿烂的肉体在表达自身,在那些成对的人体画上,丰满与润秀同在,更加表露了肉体与肉体之间的相互激发,是裸露本身在唤醒快乐,为什么我们要观看裸体?那是进入裸露本身敞开的快乐中,那是从周围的事物的遮盖中脱颖而出的快乐。裸露之为表达,之为敞开,在张值的作品上,是从有着多彩的背景中涌现出来的,比如《童贞》上绿色的裸体就是与她身后荷塘中的荷花绿叶等等交会在一起的。
  另一方面,这也是肉体从色彩本身之中涌现出来,是一种从未存在的色彩第一次涌出,因而带着第一次出生的喜悦。每一次的绘画都是画家对新色彩的发现,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一次的发现都带有欢乐和纯粹的色彩关系。而我们在张值的作品上却看到了那些从未有过的柔和甜美的灿烂肉体!同时,还是二者的完美结合,似乎只有裸露的肉体才能有如此的色彩,似乎色彩只有与这些裸露的肉体一起诞生,色彩才是有生命的。
  在张值的作品上,这是肉体在如此美丽含蓄的色彩中第一次出生,是色彩第一次与这些裸体一道快乐地涌现。这是当代中国女性的裸体第一次在画面上以秀美而沉静地姿态轻盈地打开自身,把我们带入一个纯然艺术的世界。
  尤其是那些旋转着的弧线,这是张值对形式感的独特创造,超越了观念的借用和技法的沿袭,重新赋予形式以生命力,这是对中国古代气韵生动的现代转换!这些有着不同色彩变化的弧线,在不同方向的相互回旋中,如此灵动,如此自然,在彼此之间的呼应中随处回响,似乎是色彩本身在画面上歌唱,从而带来了肉体的歌唱,在画面上回旋的是当代油画中最为柔美的声音,让我们久久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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